没人在乎。
嗯,对于轮回者……或者说绝大多数拥有强大力量的个体而言。在交战中,将多余的精力和时间浪费在那些弱小,却又不幸被波及的群体上都是不可取的。因为战争本就是一件关乎自身存亡的大事,而几乎所有不重视自己敌手的人,都会在并不久远的某一刻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注射抗生素时,病人不会在乎这一针下去会杀死多少无辜的正常细胞。
大楼消毒时,化工人员不会在意清扫蟑螂和白蚁时,会否有无辜的跳蛛和壁虎这样的益虫同样中毒死掉。
而在战壕之中,炮兵在计算诸元时,也没有士兵有时间去在乎那个在军令中要求必须清扫的坐标处,会不会有想要远离战争的无辜人员在那躲藏。
无辜者总是会死——不全都是因为冷漠,大多是因为无暇顾及。杀死它们的并不是某种直接了当的,具备明确指向性的恶意。而是因为单纯的不幸,以及更为可悲的弱小。
而弱小总是存在的——就算有行大愿者试图塑造人人如龙的伟业。相对的强和弱却总是会存在。
且不幸也总是会存在的——就算有至仁至善者试图将恩泽施加在一切凡物身上。则除非整个宇宙就此一成不变,否则源自于比较的幸福和不幸也会充斥世上。
——所以这就是我要做的事。
——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我可以裱糊这个问题……我不需要处理掉无辜的弱小者总是被不幸杀死这一现象的根源。我只需要处理掉这个现象就好。
于亚空间的深处,苏青月正处理着最后的工作。经由她手所处理的漂浮大陆数量已有百万之多,而‘百万’也只是一个她大略估计,并且往低里估算的总数。
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一个又一个的文明,一个又一个的国度。一个又一个的种族,一个又一个的群落——她见识了不知道多少种形态各异的生命结构,目睹了不知道多少种截然不同的文明衍变。宛若恒河沙数一般的理念,信条,律法,道德在她的双眸之中不断崛起然后又衰落,而她始终作为那一轮青色的明月见证这她许诺外的一切,并守护她所许诺内的一切。
她知晓了比天上繁星还要更多的知识,她有了比从冥古宙流转到新生代的地球还要丰富的经验和阅历——她本不能够承载这一切,因为这无比庞大的经历只会化作将她那凡俗的意志泯灭的洪流。
她本应死去——就算意识不死,也应该被改变。她会成为亚空间所孕育的神祇,成为‘守护’这一概念的具象化。她会成为这个宇宙的一部分,重要的一部分,失去轮回者的身份并将那渺小短暂的过去遗忘,她会永久地消失,最多也就是行动一次,只去了结那不知道多少万,多少亿年之前的一场团战的因果。
但是她没有——她依然是她。哪怕她在亚空间的深处已经经历了能够与日月星辰比肩的岁月。她依旧记得起自己最初的目标,最初的职责,以及自己深入亚空间,所想要触碰的最终成果。
——亚空间保护了我……所有和自创技能无关的经历,都被亚空间模糊,屏蔽掉了。我只是获取了这近乎无穷的知识,但却并没有被学习知识本身所本应携带的经历污染。我的思维方式,行为喜好,依旧和我走出第一步时一模一样。而现在,我已经走到了我所期望的最后一步之前。
苏青月获得了结论——她知道自己的法术已经成长到了这一阶段的极限。她也知道不会再有新的漂浮大陆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抬起头,轻松地便具现出了承载自身意志的人形躯壳。而在她视线的末端,一轮无比宏大的青色明月,正安静地悬挂在无数漂浮大陆所环绕的虚空海洋中央。
那是她,但还不是她。
那可以成为她,但现在,还只是她的术法。
“月为天主,日为月之影从,万物又在其下。”
“青为色主,虚空为青之装点,万色又再次。”
“……正常的自创技能,肯定没有我所弄出来的这样繁琐并且夸张。”拥有了身体的苏青月注视着那还未成为自己的自己,言辞中带着感叹。那一轮青色的,放在现实宇宙或许半径比广义太阳系还要庞大的月轮便是她在这亚空间内所塑造出来的成果——青色的月光照耀在每一片浮空大陆和其上栖息着的无数文明。给予它们庇佑,也受它们敬拜。
信徒的数量应该以京来计算,并且每时每刻都在大幅增加。因为现在新增的浮空大陆已经不需要她自己去手动引导。也因为这深层的亚空间海洋正忍不住地想要欢呼,雀跃,若非考量到她这一初创者的意志,这轮青色的明月已然被托举到亚空间的表层,向着无尽的虚空海洋和物质宇宙去播撒无尽荣光。
“毕竟我塑造出了一柱神。这个宇宙,还未诞生,但却注定要诞生的第一柱神。”苏青月陈述了一个事实,她知道这道术法还有完善的余地,因为它还没能够凌驾时光。但即便如此,自己在这亚空间深处花费无尽岁月所塑造出来的术法,却也毋庸置疑地有了神的力量。
神,不完全的神,超凡生物。
苏青月在上个世界便知晓,解开第四阶基因锁便可算作超凡生物。而除此以外,还有三条通道所能够抵达的成就和四阶等同。
不坏之躯,不灭之魂,不竭之力,不堕之心。
超凡。和凡物的区别便是从有限到无限。
超凡之下有准超凡——也就是三阶极限。它和常规的三阶轮回者也有着差异之处,而最大的那一处差别,便是它能够短暂地拥有第四阶……或者说等同于四初的,四道无限之门其中的一种。
不坏,不灭,不竭,不堕——能够短暂地,时效性地满足其一,便是三阶极限。
苏青月朝那青色的月轮伸出手。
而在同一瞬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一般。无量纯粹的月光从那神圣的天体表侧涌出。汇集,化作一道末端延伸向苏青月手掌的青色奔流。不知道多少文明,多少国度会为这亘古不移的守护之月所显现的奇景而写下连篇累牍的赞美诗,而随之诞生的庆典和习俗也必然会有万千之数。